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散文
当时我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,门口都长满了茅草,这个上面堆满了破铜烂铁。
——碧山书局创始人钱小华
上午九时,开往碧山方向的公交车沿着田边的公路稳稳地行驶。车里多是当地的村人,外来的旅人就只有独行的我和另外的三人,聊天中,知道他们也是慕“碧山书局”之名而来,便相邀同行。
碧山的村民一提到自己的家乡和“碧山书局”,精神气儿立刻就足了,说起话来也是眉飞色舞。他们跟我们说碧山好吃的腊八豆腐,跟我们说平易近人的老钱(钱小华先生,碧山村民都亲切地称他“老钱”),跟我们说一天只开放七个小时的碧山书局,样样道来,如数家珍。
后来我明白,那种对自个儿家乡的荣耀,对碧山书局的自豪,是每一个碧山人的共性,他们打从生命里热爱这片依山傍水的土地,热爱这片土地之上的书店。
我们随碧山的村民在碧山村村口下了车,老阿姨告诉我们,沿着通向村子里的一条主道一直往上走再右转弯,就能看到“碧山书局”。因为碧山书局十点钟才开门,时间尚早,我们临时组合的一行四人便先在村子里四处走走。
村子不大,背山而建的民宅高矮不一、错落有致,有新翻盖的楼房,有旧时徽派的建筑,也有坍圮成一片的废墟,无论新或旧,都是典型的白墙黑瓦马头墙。
像所有不发展的中国式乡村,这里以留守老人和稚童为多。坐在家门口的老人会好奇地盯着我手中的相机,跑在路上的孩子会害羞地躲过我伸展的镜头。我看着他们,竟有一种打扰了这座古朴的村庄的抱歉之感。
碧山村有本土风味的民宿,也有闻名国内外、一次消费动辄上千的“猪栏酒吧”,可我在这里却丝毫嗅不出商业的味道,或许是因为民风太过淳朴,也可能是因为商人精明的目光尚未触及这座传统的村落。
从曲折幽深的街巷里东拐西走地绕出来,不经意间地一回头,看到一块旧木板上写着“碧山書局“四个大字挂在斑驳的墙壁上。我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蒙蒙的细雨里看了它很久,内心里明明已是波涛汹涌,面上却又表现得无比沉静。
我呆愣的片刻,后寻来的人已走进碧山书局,我压慢了脚步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去。
尽管此前已看过不少碧山书局的照片,读过不少关于碧山书局的文字,这一刻自己身临其境时,内心里充斥着的'惊喜和感动却也是汹涌澎湃,无以言表。
古朴,厚重,是我对碧山书局的印象。
走进书店正门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叫“牛圈咖啡馆”的空间,我直奔过去,以为会有牛或者“圈”之类的,进去后才发现,是一处敞亮的休闲阅读空间,原木搭起的建筑,是有徽派建筑的韵味,又嵌入了现代的气息。
在书店入门处见一老者背着双手站在右侧,我心想这位应该就是汪寿昌老先生了:碧山书局的管理人,手绘碧山的艺术家。
走近了询问老先生贵姓,知道确实是汪寿昌老先生没错儿。
“从碧山书局刚开始创办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。还是蛮开心的,碧山能有自己的一家书店。”老先生说。
早前会担心,碧山书局会不会因为远在山村,来访的游人便多把它当做一处景点,来此拍拍照写写明信片,即使是能坐下来看一会儿书,也是带着某种仪式感。
汪老先生对待这种现象明显比我乐观:大多数游客初次到碧山书局都是先拍照,楼上楼下、里里外外地拍,也有真正爱读书的人,会因为碧山书局而多留在碧山几天,每天都来看书。我们的村民也会来看书,一本一本地看。
碧山书局创始人钱小华先生曾在碧山书局的宣传片里说过:“书业遇到互联网时代的到来,很多书店成为一个时代没落的挽歌。”书店难做,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互联网的冲击,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们自己内心里的坚守在缺失,阅读的坚守,本真的坚守,实实在在的坚守。
拜别汪老先生,我绕过天井里的花台进入书店里面,细细地看书架上满满的书。其中有一面书墙,大部分都是关于安徽本土文化的书,从文化史到人物志,应有尽有。店里其它的书也多为经典文学作品,我们所熟知的马尔克斯的《百年孤独》,路遥的《平凡的世界》,龙应台的散文,毛姆的小说,都是书架上的贵客。
踩着窄窄的木梯拐个弯儿上到二楼,是极清爽的阅读空间,站在窗前,可见远山层层叠叠,古老的云门塔高高耸立。
斜阳渐晚,我坐在书店二楼临窗的位置给远在繁华都市中的朋友写明信片:此时窗外是细雨蒙蒙,绵绵的雨线不断地从天空落进天井再落下。这里和我想象中的模样相差无几,她古旧,安静,乖巧地偎在大山的怀中。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,记得到碧山来找我。
留宿碧山村的那晚,正赶上村里的黄梅戏戏团表演,在民宿阿姨家里吃罢晚饭便匆匆赶去听戏。去了才知道,黄梅戏戏团里多为五十岁以上的老人,老团长都八十七岁了,身体硬朗,言谈清晰。村民们在台上吹拉弹唱,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真诚动人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的人,大抵都是懂得生活快乐的本质。
“我们碧山美,山美水美人也美。”为我们几个外来的旅人介绍碧山的吴老师最后说道。碧山人说起碧山村,眼睛都是发光发亮的,他们说碧山是他们的根。我想,他们对家乡的热爱该是祖祖辈辈传承在血液里的,在骨子里真真切切。
碧山之行回来,会不时地想念那里的山,那里的水,那里的人,还有那里的书店。
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,记得到碧山来找我。